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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华岳:艺术的洁愿

luyued 发布于 2011-05-22 06:30   浏览 N 次  

   艺术的洁愿

  ――纪念庄华岳先生

  石建邦

  大约上世纪四十年代,吴大羽在学生庄华岳的纪念册上题词赠别:“怀有同样洁愿的人,无别离。”

  2005年,笔者写完吴冠中,有更上层楼,一览杭州国立艺专全貌的愿望,于是先后拜识郑为、张功慤、丁天缺、王辰等当年艺专的莘莘学子,深深领略他们内心的坚守。然由于种种原因,我终与南国的庄华岳缘悭一面,失之交臂。

  年前,承庄先生女儿女婿的雅意,寄来一包资料,我将一大叠画作照片细细黏贴,整理成册,静静品读其留存笔下的缤纷画意。

  庄华岳1919年出生于广东潮州,父亲是当地的名士兼知名书法家,一手张黑女魏碑闻名乡里。庄华岳幼承家学,同样写得一手好字,早年还曾为父亲代笔应酬。他少年时代即灵心慧质,聪颖过人,唐诗宋词过目成诵。

  1935年,庄华岳考入国立杭州艺专,与赵无极一起成为吴大羽门下最得意的两个弟子,作品经常受到老师和同学的激赏。庄华岳与赵无极可谓终生莫逆,友情甚笃。当年学校集中军训的时候,赵无极因为受不了军事训练单调刻板的生活,偷偷拖着庄华岳溜到上海玩去了。要不是赵无极的父亲发觉得早,亲自把他们送回军训总队,俩人恐怕早被学校开除了。

  庄华岳的艺术天份令艺专的多数学生倾倒,他每每写生作画,总有同学们围观请教。比他低班的学弟郑为说,“我至今还记得庄华岳他经常提了一只小画箱到处写生的情景,那时他用点彩手法,很单纯、迅速地去捕捉村里的各种景物。他的笔触与颜色,是那么单纯、正确、抽象,使我心悦诚服,我非常喜欢看他作画。”我不知道他的水彩作品《村舍》是否是其早年的作品,它和后来80年代初的《母亲》和《周总理》为我们约略呈示了其早岁娴熟的点彩手法,受修拉的影响明显,但更细腻、敏感和温润含蓄。

  庄华岳曾经在吴大羽师的推荐下,有两次机会赴日和赴欧留学深造,然而造化弄人,此时的中国为战争的阴霾笼罩,两次机会均化为泡影。他毕业的时候,正逢抗战岁月,学校辗转内迁至云南昆明。经朋友介绍庄华岳来到大理一所中学教书,师生情同手足。当他要辞别学生去重庆谋事,学生们依依惜别,程程相送,穿过下关,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庄华岳又被一大群学生拦下来,他们带着鲜鱼、活鸡以及其他食物,在一个公园里为敬爱的老师饯行。这一经历让庄华岳刻骨铭心,自此他决定当一辈子老师。1947年他回到潮州,搁下画笔,在金山中学教书,讲授英语和音乐,直至退休,终老故乡。其中的风风雨雨,一个从旧时代过来的知识分子所要经历的新社会的运动磨难,可以想象。

  庄华岳归隐家乡,失却音讯,让他的同学师友不胜系念,期间也颇有误传,1948年闵希文写信告诉远在法国留学的吴冠中,说庄华岳已经病逝,令吴“半日惊疑”,特地写信向吴大羽老师求证。1956年,在法国画坛崭露头角的赵无极又听悉同窗挚友的死讯,悲痛之余完成作品《友人之碑》,寄托哀痛。“对死者的怀念是我内心的一种仪式”,赵无极希望童年时期的好友“在我的画中永生”。日后两人重逢说到此事庄华岳哈哈大笑,但难以掩饰彼此惺惺相惜、知己难得的激动。

  暌违四十多年后,赵无极终于1985年回到杭州母校讲学,特别邀请好友庄华岳前来相聚。庄华岳被赵无极隆重介绍给讲习班的学生,还让他为学生们评点了一堂素描课。赵更向院长肖峰热情推荐好友回母校任教,庄华岳婉拒了邀请。赵又在多种场合称赞庄的才能,常常感叹“如他有我同样的机会来法国创作,他一定会成为非常重要的画家。”此次杭州之行,庄华岳更与林文铮、丁天缺、吴季鑫、张功慤等师友晤面,相谈甚欢。送别赵无极,庄华岳专程去沪上看望吴大羽,重聆恩师教诲。

  众多师友像粉丝一样盼望着庄华岳的重新亮相,大家的殷切鼓励给他重拾画笔提供了源源动力。回到乡里,庄华岳心境通明,抖落积久的尘灰,清理桌砚,“从头拾起秃笔,甘为老童之涂鸦,盖用之作为个人生活方式的一个方面……且每于偶得理想色线之际,反而舞手蹈足,无穷其乐也。”(庄华岳《致林文铮书》)重回四十年前的艺术梦境,由此而一发不可收拾。

  试看他1986年前后的“涂鸦”作品,以中国水墨的线条勾勒为主,信手为身边的猫咪孩童、花鸟树木作描画,寥寥数笔,意态十足。既有八大山人的洗练冷峻,又有漫画式的随兴散淡,偶尔还有受赵无极抽象绘画启发的试笔之作。总的来说,似乎那时还处在一种练笔热身阶段。

  但进入90年代的作品,则充分唤醒了蛰伏在其心灵深处的艺术天份和喷薄情感,从此摒弃墨色线条的拘束,转而让色彩领唱主角,色彩冲破形的羁绊,铺陈出一片全新的视觉意象,温暖热烈,明丽灿烂中而又斯文蕴藉,深情款款。不管是《争妍系列》,《奏鸣系列》,还是《京剧系列》或《形色系列》,毫不夸张地说,他的这些作品正好与乃师吴大羽的晚年作品遥相唱和,异曲同工。庄华岳的作品大多只有巴掌大小,最大的不过四十公分见方,他自诩为“火柴匣主人”,但咫尺方寸之间状尽万千气象,丝毫不输于别人的寻丈巨制。

  1985年,当庄华岳到沪上看望阔别四十多年的老师吴大羽时,老师凝视着他的脸说:“啊,都老了,可你的结构还在!”师生俩明白,除了色彩,只有它――结构――是支撑生命的骨架!年迈的老师更告诉他:“绘画作品并不是仅仅依靠着纸、墨、笔、画布、颜料等等来完成的。绘画更本质、更本源、更广大的载体是生活,是人生,是生命本身!”庄华岳心领神会。

  艺术这个纯洁的缪斯,往往被世俗名利狎玩。吴大羽早年留学法国,师从罗丹弟子,雕塑家布尔德尔(Bourdelle)。布尔德尔睥睨世俗,绘画精美绝伦,曾有画商找到他,说只要他愿意顺从合作,保证财源滚滚。布尔德尔冷冷地看那画商一眼,扔下一句话,扭头就走。

  “雨,幸好没有打湿我高飞的翅膀!”

  “怀有同样洁愿的人,无别离。”从布尔德尔到吴大羽再到庄华岳,三代人一脉相承,心心相印,各自用生命坚守着这一纯美的艺术洁愿。

  2010年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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