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用友的日子 文/《知识经济》记者 辛云勇

用友的人来人往，既体现了这个行业领域的整体性浮躁，也让人不由不质疑王文京离中国最优秀企业家之间的距离。12月6日这一日子，无论王文京身处哪个地方，他在睡觉之前一定会心潮澎湃，感慨不已。15年前的这一天，正是24岁的王文京和26岁的苏启强在中关村海淀南路一个居委会9平方米的房间里开始创业的时候。此时的用友，还叫做“用友软件服务社”。停留在王文京脑海里的这个小服务社是“1台电脑、2个年轻人、5万元、9平方米租房”。恐怕没几个人会想到，15年后的今天，这个村里的小服务社居然发展成了拥有“3000多人、5亿多元人民币年营业额、1亿元纯利润”的行业领跑者。
经历了15年风雨的用友，正逐渐成长为中国软件产业的希望。而在用友15年的成长道路上，我们应该记住的名字，除了王文京、苏启强，还有吴铁、薛峰、岳新、田荣举、胡进平、何经华等这些曾经或将会成为曾经的用友人。
当用友15周年答谢会已经隆重上幕，当王文京在2004年高层发展报告会上构筑用友蓝图时，那些曾经的用友人，他们此刻在做什么？他们此刻的心情又如何？
离开用友的日子，你们还好吗？
苏启强、吴铁
苏启强的离开，对王文京而言或许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当在用友业务发展方向上出现重大分歧时，这对关系亲密的合作伙伴也逃避不了分手的宿命。
是谁离开？结局似乎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
苏启强比王文京大两岁，两人创办用友之前，同在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共事5年，且同住一个宿舍。同吃同住的5年让这两个年轻人彼此知根知底，在机关上下都很被人认可，只是更会打理人际关系的王文京显得要比苏启强“红”一些。
1988年，北京中关村试验区成立，王文京和苏启强也刚做完中央国家机关行政会计电算化的实施工作。这时候他们感觉财务软件在中国将会大有市场，一合计，就辞掉了当时让不少人羡慕不已的国家机关工作，在很多人刚大学毕业的年龄朝最早的一个用户借了5万块钱，买了一台长城0520DH，以最低的企业形式——个体工商户注册了“用友财务软件服务社”，这就是用友的前身，这种注册方式也是后来王文京广为人称道的一点，让用友的发展少了很多后顾之忧。
王文京做了服务社的经理，既跑业务也做开发，苏启强更多时间则扑在开发上面。由于有在国务院机关的工作背景，王、苏两人对机关部门的会计电算化需求了如指掌，所以，开始的客户多为“关系户”。不久，吴铁也辞掉财政部的工作跟着王文京和苏启强一起干了起来，还拉进了他同在财政部的同学郭新平。在1990年服务社改成有限责任公司后，用友财务软件能够顺利通过财政部评审，跟他们几个也不无关系。
1990年夏天，用友办了第一期代理培训班。吴铁一手把代理制建立了起来，为用友的营销网络建设奠定了基础，也为1991年用友财务软件冲到中国市场第一并长居此位立下了汗马功劳。
从此，用友经过创业期开始快速发展起来，王文京也换掉了以前跑单的自行车，买了车，像个名副其实的总经理。开始创业的五个人中苏启强与吴铁走得越来越近，而郭新平、吴政平则成了王文京的人。
1993年，用友5岁了。一个快速成长的企业在此时遇到了发展瓶颈，管理跟不上，又想多元化。用友开始有些无所适从。
矛盾开始在王文京与二把手苏启强之间激化。苏启强觉得建立软件销售平台是一个机会，希望做一做，但王文京希望把精力专注在软件产品上，专心做产品开发商，提出“立足软件领域，实现产业化”，不想再搞多元化了。两人终于分道扬镳。
苏启强带着吴铁以一种外人看来很和平的方式离开了用友，并建起了他们的软件销售平台——连邦软件，但跟用友仍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包括后来出任上市后的用友独立董事。曾经的用友则属于王文京和郭新平等人的用友了。
软件人才的流失像一把刀子，不时地把软件企业刺得遍体鳞伤，浑身是血，但王与苏的这次分手则波澜不惊。当苏启强创办连邦需要资金时，王文京出钱购回了苏启强手中持有的40%用友股份。王文京也凭此拥有用友80%的股份，用友更像是他的用友。
苏启强带着吴铁出来后，不仅成功创办连邦，还先后投资8848、Yabuy等在国内火极一时的品牌，被称为“天使投资家”，但最终归于平静。
薛峰＆胡进平
中关村里的企业内常听到这样一句话：“我马上要走了，或者我已经离开了那家公司。”
无法与王文京站在一个层次上分享用友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也许这才令王文京的左右无法安稳，从而导致他们离开不断？
其实在苏启强和吴铁离开用友之前，用友就有四个副总在1991—1992年期间集体出走，其中就有薛峰和岳新，而这仅仅是薛峰在用友的第一次出走。
薛峰和岳新这次出去做了金蜘蛛。1991年，先锋软件在用友等后来者的打压以及自身体制等问题困扰下开始萧条下去，用友已开始成为这一行业的领跑者。金蜘蛛抢在用友之前发布了中国第一个局域网络财务软件，这对用友无疑是沉重一击。
之后的金蜘蛛由于遭遇资金及人事变动等问题，并没有趁着风头狂奔下去，撑不下去的薛峰1995年又回到了用友，这一呆就是5年时间，大度的王文京让薛峰负责用友的产品设计和研发工作。薛又做回到了副总的位子，也拿到了股份，做了董事。
2000年初，王文京要做ASP，在用友内部结下了“伟库”这个果子，并交给了与薛峰同是副总的胡进平执掌。让人感到奇怪的是，不出一个月，已在用友待了8年之久的胡进平就带着用友集团总裁助理王力、用友财务软件公司副总经理于光辉，集体离开用友去操办自己的ASP；随后不到几个月，薛峰也步胡的后尘，再次离开用友。
这时候的用友正进入上市辅导期，在几个高层中有关股份的问题敏感而棘手。胡进平和薛峰两人离开之前，用友的股份都到了手。用友上市在即，他俩不会“算不清楚账”。尽管胡进平自己称，“用友人才济济，我走，不会对用友的ASP计划有大的影响。”但据业界分析，二人此举均找不到比“因为他们在用友拿不到理想的股份”更合理的解释。胡进平和薛峰最终还是出让股份，离开用友。
胡进平用王文京投资的500万种子资金，成立了专做CRM的联成互动。同年12月联成互动召开产品发布会，香格里拉饭店大宴会厅爆满，王文京也专门来现场祝贺。直至2003年1月，总经理王力及副总经理于光辉相继辞职，原三驾马车只剩下胡进平一人。据了解，于光辉2003年1月份辞职，2月份就到了Turbo CRM公司担任业务发展部总监一职。王力则暂时没有新的去处，已回到自己的用友配套公司工作。
而已经出走过一次的薛峰这一次也走得比较洒脱，与他一起创办金蜘蛛的大学同学李鲲把他拉进了专做CRM的TurboCRM信息科技公司，并担任CEO至今。有意思的是，在此期间还有消息传出，薛峰在任TurboCRM CEO后没多久就返回用友，直至2003年年初再次离开，回到TurboCRM。
高少义VS李友
高少义1991年加入用友，跟随王文京征战南北10多年，在用友也算是个老人。军人出身的高少义有着很明显的强人性格，雷厉风行，在王文京谨慎稳重的用友集团有点独树一帜的味道。
在U8事业部成立之初，作为事业部总经理的高少义坚持把整个部门搬离用友大厦，甚至没给自己在总部留一个单独的办公室，这一举动在外人看来，高少义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决心。而用友内部不少人却认为高少义这样做更多是在赌气——因为U8与NC的地位之争。
2000年的用友是一个多事之年，U8与NC之争就是从这里开始。
田荣举，这位U8的技术核心人物，为了实现自己“成为职业经理人”的梦想，毅然离开用友，跳槽到了王文京的老对手徐少春处，担任金蝶公司副总裁和研究及开发中心的总经理，主持K/3和开思产品整合工作。此举给用友U8的技术更新、升级带来很大被动，直到2002年用友推出U850后，技术架构才算走出田荣举的影子。
2002年12月，田荣举离开金蝶，返回重庆休整，并在2003年3月回归东软金算盘，担任产品总监，负责衔接技术和市场的工作。但据记者了解，田荣举已经在2003年底再次与杨春分手，至今去向不明。
这次田荣举的离开原因我们尚不得而之，但他当初在用友的时候能被金蝶挖走，据说跟用友当时要主推NC有关。已经决定从财务软件向管理软件转型的用友在NC上下的赌注很大，2000年10月，王文京让年轻有为的邵凯负责NC事业部，并对其期望甚高。
在这之前，用友研发中心不少技术骨干都被互联网吸走。将近半年时间里，NC的开发人员不到30人。用友希望NC成为国际水平的高端ERP，这时候却连个核心的开发团队都没有。
这时候的邵凯有点孤独英雄的味道，一旁要与高少义明争暗斗不说，这边王文京给他的时间并不多。面对NC这样一个烂摊子，他从人抓起，亲历亲为，短短几个月就推出了NC产品，带着NC队伍在用友迅速起身，几乎每个签下的NC大单他都要亲自赶往签字。
由于缺乏技术支撑，希望以NC将竞争对手甩开的用友并没有对NC精雕细琢，再加上自己培养的实施顾问跟不上，用某位业已离开用友的人士的话说就是“NC像一个早产的婴儿，匆忙进入了市场”，栽跟头不可避免。迅速升起的邵凯昙花一现，随即被从用友网络营销部过来的李友取代。至于邵的下落，用友官方消息是王文京出钱投了个用友软件工程公司，由邵凯掌舵。也有消息说其已经离开用友。
邵凯的出局并没有减少U8与NC之争的火药味。现在李友执掌的NC事业部还在调整当中，高少义的U8事业部以其贡献的营业额在用友获得的话语权却越来越重。2003年，在国内ERP市场中走低价位路线的U8产品，取得不错业绩，签约率达到了历史高峰，回款占用友所有产品线销售总额70%。
一边的NC略显落寞，一边的U8已开始人丁兴旺起来。2003年10月13日，原金蝶、金算盘市场总监向奇汉正式加盟用友，出任 U8事业部产品市场经理。独立出来的U8事业部有了强援。
对于贡献与地位不成比例的NC，当年赌气的强人高少义不会不挤兑。用友内部某人士透露，高少义与李友已成为王文京十分看重的两骁将，但两人的矛盾自从李友执掌NC事业部以来不断激化。
U8与NC两个事业部持续的地位之争已开始影响用友内部管理。王文京跟现任总裁何经华深知做企业就是做人，对内耗的忧虑使得用友被迫改革。2003年底，用友开始对现有的事业部体制进行看似大刀阔斧的改革。据悉，这次改革将把U8、NC事业部合成一个产品部门，2002年6月成立、2003年7月撤消的大客户部也重新成立。与此同时，将用友原有的4个大区细分成华北、东北、西南、西北、中南、华东6个大区。对应的人事调整是，NC事业部总经理李友执掌大客户部，而U8事业部总经理高少义则去了上海，“开拓华东在2004年对用友会很重要”。
这样的变化，对高少义、李友而言，又是怎样的一种变局？到底谁又会离开？
何经华，下一个离开者？
从到任那天起，何经华就注定会是用友历史上的一个过客。这是一个职业经理人的宿命使然。
何经华空降用友，其使命是实现用友从财务软件向管理软件企业成功转型，是“用友国际化战略中的重要一步”。不过，作为一个根深蒂固的财务软件企业，要想从骨子里完成这种转变，远非一朝一夕之功。
2002年4月22日，星期一，何经华第一天上班，红光满面。
与此同时，前任总经理郭新平，被董事会任命为用友软件副董事长。这位从创业之初即跟随王文京立下汗马功劳，被称作王文京死党的用友二把手，被迫交出总裁宝座。那一刻，何经华看到了郭新平露出一丝尴尬，从这时起就注定了何经华的用友之旅不可能一帆风顺。管理理念的冲突是其一，更多的还有用友由来已久“有点官僚化”的管理体制。郭新平、吴政平以及高少义等人都是长年跟着王文京征战南北的元老，用友的管理风格也是他们自身的一部分。
王文京对郭新平的安慰外人看来是给了他一个副董事长的位子，至于别的更实际，更说服人的安慰是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至少有一点，郭新平在这两年已经学会走出王文京的影子，频频在媒体露面。现在的郭新平主要负责用友安易，主打电子政务这一块，与何经华主挑的管理软件冲突不大。
除了与郭新平等元老创始人存在潜在冲突外，何经华还要面对这两年用友相继引入的来自西门子的用友副总经理章培林、来自微软的用友U8事业部副总经理蒋蜀革、来自Dell的用友西部区客户总监王广顺、来自埃森哲的用友咨询部总经理卜近等。如果明白要将这些不同背景的管理者融合在一起有多难，何经华如今的面孔苍白也就不难理解了。
而就算摆平了上面的这些人，已经蔓延到中下层员工的抵触情绪也必定会让何经华在用友更加步履维艰。
现在用友内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何经华，有人打趣说，“何的演讲第一次听感觉很有激情，一年之后听发现还是讲他的‘一天少睡一小时’和他的‘钢笔’事件，没有新意。”做销售出身的何经华给用友销售带来了莫大变化，甚至有点一切以销售为中心的味道，这也难怪有用友某员工有点轻蔑的说他“也就是个推销员”。
空降用友的何经华在用友转型上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最终还是要离开。所以，现在这样的局面得不到改观的话，何经华随时都可能从用友退出。
与刚入用友时频频出镜相比，现在的何经华已沉寂许多。有用友总部的员工说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怎么见着何经华了，这是否意味着，他的用友之旅行将结束？
王文京要想实现其“2010年前进入世界软件企业50强”梦想，那他必须要对用友的人来人往，泰然处之。但问题是，到了梦想真正实现的时候，谁将与他一起分享呢？
苏启强、吴铁 薛峰＆胡进平 高少义VS李友 何经华，下一个离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