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福气

译/尹玉生

她跳进水中，一直潜到河底，然后在河床上行走。她行走的步伐如此缓慢艰难，就像宇航员在月球上行走一样。
“做一只河马真不幸……”

生活真不公平。

在经过一天的炙烤之后，拥着她的水是那样的清凉和光滑，她燥热的心也随之平静了下来。

做一只河马真是件悲惨的事情。在憋完一口气之后，河马女士扬起头，踩着水，回到了岸边。立刻，她就感觉到阳光又在烘烤她的后背，于是，她赶紧走进泥泞的河边，用橙色的泥土将自己遮住，歇息在一半淹没在水中的芦苇丛中。

不一会儿，一只敏捷的、极像红嘴啄牛鸟的小鸟停在了她的身边。

“怎么了，河马女士？”鸟儿看到河马的面颊上有泪珠在滚动。

“做一只河马真是倒霉啊。你看看我，身宽体胖，又丑陋又笨拙，我的生活注定了只能在泥泞中溜达，让炙热的阳光烧烤着我没有毛发的皮肤。”

“女士……”

“不要叫我女士！你看看我，有这样体形的女士吗？看看她们，她们才是女士！”

河马向一群羚羊望去。羚羊们在沙地上飞快地奔跑着，她们金色的、乳白的皮毛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并且以不同的方式跳跃着，越跳越高。

“她们看起来是那样的美丽、无忧无虑，”河马羡慕道，“就像舞女一样，优美迷人。”

羚羊的后面，跟着长颈鹿一家子。她们一身漂亮的外套，闪着健康的光泽。在她们修长的长腿支撑下，她们优雅而缓慢地转动着她们长长的脖子。她们似乎与身边的世界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真希望我是一只长颈鹿。”河马自语。

“你真有趣，”鸟儿笑道，“你知道羚羊从一处到另一处跑动的时候，为什么要跳跃吗？”

“为了好玩吧？”

“才不是呢。她们是为了躲避狮子、豹或者狼一类的捕食者。她们跳跃就是为了迷惑它们，尽可能迟滞它们的追赶。她们是为了生存而跳跃，即使看起来很优美，那也不是什么舞蹈。你并不想这样吧?”鸟儿说完又问道：“作为一只河马，有什么动物让你恐惧、害怕吗？”

“好像没有吧。”河马仰望着蔚蓝的天空，若有所思。

“我想起来了，惟一使我略有担心的一次经历是，我遇到了一头饥饿的狮子，我正思考着如何应对它的时候，它却跑掉了。我只好重新跳进了水中。在水中，没有什么事情能吓着我，即使是鳄鱼也不能。事实上，我倒挺喜欢呆在水中的。它是如此的宁静和舒适。”

说着，河马又跳进了河中。她深深地潜了进去，只留下眼睛和鼻子在水面上。河水在她身边流动着，抚慰着她。一身舒适的河马，在水中游了起来，鸟儿飞到她的头上，她是河马的小伙伴，永久免费的搭乘者。

“你游得如此优美，就像一个游泳高手一样，有什么诀窍吗？”鸟儿问道。

“你注意看着。”河马女士说完，便潜进了水底。在水底，她开始移动她的腿和头，这时候的河马，极像是一个游泳健将，又像是一个老练的潜艇舵手。当河马露出水面时，鸟儿抱怨道：“你潜水之前从来不警告一声，要淹死我啊！”

“哈哈，好玩吧？”

“是啊，的确很好玩。但是你为什么老抱怨自己的不幸呢？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长处，你为什么不享受你的优势呢？老是和别人比来比去的，让自己烦恼悲伤。”

“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河马应道。

两个伙伴游到了河流对岸，长颈鹿正在享受午后的清凉河水。长长的脖子使得她们必须弯下腿才能喝到河中的水。在这种姿势下，她们极易受到攻击。河马就恶作剧地猛然向她们游去。

“噢，河马女士，你吓了我一跳！”一个受到惊吓的长颈鹿说，“我还以为你是鳄鱼呢。我只能看到你的眼睛和鼻子，鳄鱼攻击我们的时候，通常都是这个样子。”

“对不起，”河马说道，“你知道吗？我一直都想像你们那样又高又优雅呢。但是，你们喝口水就那么不容易吗？”

“我们必须保持小心和警惕的。你想像我们那样？我才不相信呢。你会非常怀念你的河流的。我们常常看到你在河中游泳、潜水，羡慕得要死，你好福气啊！”

长颈鹿的话深深地印在了河马的脑子中。从那天起，她再也没有为长得怎么样而悲伤了。她在橙色的泥土上悠闲地逛着，在舒适的水中尽情地畅游着，和她的鸟儿小伙伴开心地交谈着。在夜间，她通常将身子的一半沉浸在水中，眼睛凝望着星空，庆幸自己的好福气。

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好福气。有的人开心，有的人忧伤，差别只在于，有的人发现了别人的福气，有的人发现了自己的福气。▲


《讽刺与幽默》 ( 2007-11-02 第13版 )